君有明珠(四)

苏府的庭院中,飞流正在给庭生喂招,芝玉坐在一旁,正看的起劲。

梅长苏看他坐在凳子上,晃荡着双腿,只觉得他简直是世上最可爱的孩子了,他打发走了飞流和庭生,在芝玉面前蹲下,问他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回先生,我叫林芝玉,取芝兰玉树之意。”林芝玉恭敬回道。

他姓林……

梅长苏想着,伸出手摸他的脸,问他:“芝兰玉树,使其生于庭阶,他是希望你和庭生,能够待在他羽翼能护之地,一辈子平安喜乐。那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
林芝玉点点头,“琅琊榜首,江左梅郎,芝玉久仰先生大名。”

梅长苏点点头,继续问他:“那你知道林殊是谁吗?”

林芝玉眼中闪过一丝戒备,“先生如此问我,是想探听什么?十三年前,林家谋逆,天下人尽皆知,只是此事已经过去十三年了,我满打满算,也才十二岁半,我若是知道,有何意义,我若是不知道,又有何意义?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聪明绝顶的梅长苏,面对夏江、面对皇上,都可以咄咄逼人、言辞锋利,却对着一个孩童,第一次说不出话来。

倒是林芝玉先认了错,“抱歉,苏先生,是我不好,苏先生是殿下信任之人,肯定知道殿下毕生遗憾就是当年的赤焰案,苏先生猜得没错,我与林家是有些渊源,如果殿下觉得可以告诉先生,自不必我来传达。”他这一番话,承认了他与林家有关系,却依然戒备着梅长苏,不肯承认他与萧景琰的关系。

“你知道当年的赤焰案?”

萧景琰刚刚在他身后站定,开口道:“这孩子聪颖异常,谨言说他是文曲星降世,与其遮遮掩掩还是被他发现端倪,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。”

林芝玉疑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,他觉得苏先生很奇怪,他看着自己的眼神,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,他整个身体都是抖着的,好像是在强自忍耐着什么。而萧景琰,他的表情就好像是要下定决心告诉他什么大事,他上一次见到,还是在他告诉自己林殊是他父亲的时候。

萧景琰让他站到梅长苏面前,“这位苏先生,以江左梅郎的身份名满天下,想必谨言跟你提过,”见到林芝玉点头,他继续道,“他还有一个身份,我与你提过,便是在梅岭一战中故去的赤焰军少帅林殊。”

林芝玉的眉狠狠一皱,将梅长苏打量了一番,冷哼一声,“殿下什么时候也会戏弄芝玉了,林殊少年将军,苏先生病弱谋士,殿下便是要骗芝玉,也该找那些五大三粗的军人才是。”

梅长苏悠悠叹了口气,“人世间总有那么些惨痛际遇,可以让人面目全非。”

萧景琰心中一痛,向他望去,梅长苏却只是回以微笑,有些事,不必细说,他们都不是悲春伤秋之人,重要的是当下。

林芝玉倒是没发觉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,只是自己喃喃自语:“如此面目全非,非削皮挫骨不能达成,先生体弱,不是毒就是病。林殊最后一战在梅岭,梅岭……梅岭……”

梅长苏似乎都能听见他大脑运转的声音,从前林殊想事的时候,也会自己喋喋不休,可是自从他变成梅长苏,很多话,不能说,便兀自沉默下去,成了一个不动声色的谋士。

林芝玉忽然想到了什么,提高了声音道:“梅岭附近有寒芥子!”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梅长苏,“先生中的难道是火寒之毒?”

梅长苏这下倒是对这孩子刮目相看了,“能把出火寒之毒的大夫都能在琅琊榜上排上名号,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也知道。景琰说你聪慧,我没想到竟至此。”

林芝玉已经伸了手去探他的脉,闻言笑道:“先生缪赞了,我只是爱看些杂书,火寒之毒是天下奇毒之首,若是平常小毒,我反而没兴趣知道呢。”

梅长苏也依他伸出手来,他知道聪明的人大多多疑,况且他这番遭遇的确离奇,若不让他把把脉,只怕谁说都是不信的。

林芝玉其实只是初通医术,只是知道了是火寒之毒,要探出症状来倒是简单。

一旦确认了,十多年来没有满足的骨肉亲情悉数冒了上来。

他跪下向自己失散多年的亲身父亲行了个大礼,思及萧景琰故事里的林殊,再想想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梅长苏,悲痛得付在地上哭了起来,“您真的是我的父亲,孩儿,孩儿不知道父亲吃了那么多苦,刚刚竟然还疑心父亲,真是该死。”

这一声父亲叫出来,梅长苏都忍不住落下泪来,他和萧景琰年少分离,即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,却从没动过生儿育女的心思,后来,七万亡魂的重担压在身上,他连萧景琰都不敢想,更别说这天伦之乐了。

他忙扶了林芝玉起来,林芝玉不曾尽孝,他又何尝履行了做父亲的责任,他现在,只想好好弥补这个孩子。

其实细看的话,林芝玉像年幼时的林殊多一些,可是他的眼睛却和萧景琰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大而有神,泪水盈在眶中,好似有千般委屈,梅长苏为他抹泪,却是越抹越多,到后来,父子俩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
便是琅琊榜首的梅长苏,现在也只是一个傻父亲了。


17 Oct 2015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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